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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1章
  裴英娘睡到辰时三刻才醒。

 浓睫颤动, 杏眼微睁,恍惚中听到身旁一人带着低笑柔声道:“醒了?”

 她望着绛百花纱帐顶发了会儿呆。

 昨晚褥晃动,锦囊、挂钩猛烈震颤,她和雨中的芭蕉一样, 随风摇曳,被迫承受雨恩泽, 到最后,全身无力, 脚趾头都蜷缩起来了…

 记忆慢慢复苏,一道阴影下来, 忽然被强烈的男气息笼罩, 她吓一跳,指头抓紧被子,还来?

 虽然后来她也舒服的…但是再来她要生气了!

 李旦抬起她的下巴,青春年少的小娘子, 虽然未施脂粉,也是十分娇颜色,双眸含水,眼角眉梢蕴着还未消散的妩媚情,更添几分秀美丽。

 想起昨夜她在自己身下辗转息的娇弱模样,他一口气, 不由血气上涌,猛地扣住她的双手,在枕边。

 抬起她的小脸亲了又亲, 下颌胡茬蹭得她想笑又不敢笑,舌头伸进嘴里一阵翻搅,搅得她呜咽不止,才恋恋不舍地放开,“今天不闹你,继续睡吧。”

 说着把她翻个身,抱到自己身上,让她枕着他的膛睡。

 他斜靠栏,一手垫在脑后,一手来回‮摸抚‬她顺滑的发丝,嘴边含笑,意态闲适。

 硬邦邦、紧绷绷的,怎么睡?

 她挣扎着要起来,不经意间看到他肩头几道纵横的抓痕,前亦有红痕,敞开的细绢中衣底下还有很多痕迹。

 是她抓的?

 她低头看自己的指甲。

 搽了凤仙花汁的指尖,葱白猩红相映,白的愈白,红的愈红。

 “心疼了?”李旦察觉到她的视线,抬手捧着她的脸,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摩挲娇桃腮,“现在明白为什么要你喝药羹了吧?”

 这还是他尽量节制了的,不然她哭得嗓子哑了他也不会停下来。

 裴英娘脸上火烧一样,推开他的大手,把滚烫的脸埋到他前,一阵蹭,咬牙切齿道:“我看阿兄也得喝点。”

 年纪轻轻的,太过放纵,贪恋笫之,以后肯定会老得很快,要及早保养!

 他闷笑几声,拍拍她的脑袋,他倒是想喝——反正吃苦头的不是他。

 她手脚还是软绵绵的,不想动,趴在他怀里腹诽了一阵,眼皮发沉,又睡过去了。

 窗外鸟语花香,春光烂漫。

 明亮的晖漏进室内,粉尘浮动。婢女们走动时很小心,没有一声咳嗽或是嬉笑传进东间,只偶尔响起窸窸窣窣的衣裙‮擦摩‬声。

 裴英娘的睡颜很乖巧,刚才嘴里抱怨了几句,却还是紧紧抱着李旦的胳膊入睡,依赖而信任。

 她呼吸平稳,乌黑似漆的青丝铺半张榻。

 李旦的发髻早散开了,长发滑落,和她的绕在一起。

 他伸手捞起一束,把两人的发丝打了个同心结,送到边亲吻。

 重重罗帐外传来琼娘的声音,“郎君,英王登门拜访。”

 一室静好被打破,李旦皱眉,先看一眼裴英娘。

 她眉尖轻轻蹙起,嘟囔几声,没被吵醒。

 他慢慢抬起手,把她回锦被里,掖好被角,吻吻她的

 起身准备穿衣,头皮一紧,刚刚打成结的头发扯得发疼。

 好在裴英娘着头发睡,没什么感觉。

 李旦‮头摇‬失笑。

 想了想,从头数不清的屉子里翻出一把银剪子,剪下同心结,掖进自己怀里。

 他站在榻前,看着锦被中酣眠的子,心里觉得很足。

 安心之余,又觉得有点不可思议,十七真的是他的了?

 他俯身,额头和裴英娘的相贴,确定不是梦境,嘴角勾起。

 冯德在门外小声道:“郎君,英王等不及,闹着要直接进来…”

 以前李显不是没有硬闯过李旦的寝室,但是那时候李旦没有成亲,不必忌讳,府里的人没有真下死力气拦李显。

 现在李旦娶了王妃,府里的下人哪敢真放李显进来,只能一遍遍来回传话,催李旦早些出去应付李显。

 李旦拧眉,轻扫袍袖,梳洗毕,慢腾腾走到西边书室。

 李显等了老半天,终于看到李旦出现,欢喜地直起身,“阿弟,我来接斗了!不用麻烦你派人送去开化坊,我自己来取。”

 李旦眼皮微微搐,嗯一声,示意随从去兽园通知看守舍的狸奴。

 “阿弟呀…”李显站起来,围着李旦转了一个大圈,双眼微微眯起,笑得贼兮兮的,“老实代,昨晚干什么去了?”

 李旦没理他。

 “你不会昨晚才和十七娘圆房吧?”李显越看他越觉得不对劲,整天小老头一样的弟弟,突然神清气,眉眼间的慵懒根本藏不住,“我说你成亲以后怎么还是那样,原来现在才尝到滋味呀…诶,我问你,你没把十七娘吓坏吧…”

 李旦眉心跳了一下,沉声道,“七兄!”

 语气狠厉。

 李显哆嗦了一下。

 李旦挥退房中侍立的仆从,一字字道:“别拿她打趣,她是我的子,注意分寸!”

 李显鼻子,委屈道,“我和六兄常常这么玩笑呀…”

 男人们私底下说些帏之事,暗中较劲,不是很正常吗?

 李旦面色黑沉。

 “好了好了,我知道错了。”李显怕惹恼他,赶紧赔不是,做小伏低,脸堆笑,只差跪到地上求他消气,“我以后绝不会拿你和十七娘开玩笑!”

 李旦神色缓和了些。

 李显拍拍口,心有余悸。

 为什么从小到大,被训斥的永远是他这个兄长?

 一边觉得郁闷,一边又觉得好像没什么不对。

 等狸奴把斗送到英王府的牛车上,那点郁闷不翼而飞,只剩下欢喜,哎呀,有个大方的弟弟真好啊!

 李旦留李显吃饭。

 李显不知道客气是何物,笑眯眯道:“好啊!你不知道,现在到处都在传,说你府上的厨子厨艺妙,连宫里掌管宫宴的奉御都要找他们讨教新菜式…”

 裴英娘起身时,已经是巳时末了。

 这一次她完全是饿醒的。

 半夏和忍冬进帐服侍她梳洗。

 看她目光四下里逡巡,半夏拢起帐,挂到金钩上,笑着说:“郎君没出门,在会客厅陪英王吃酒呢。”

 “怎么不叫醒我?”裴英娘问,手脚的力气恢复了点,不过下的时候还是得靠忍冬搀扶,挪到梳洗前。

 时下男主人待客,不论来客是知好友还是近亲远戚,主妇大方出面和客人谈笑,是平常事,不需要避讳。

 若是女主人不便出席,宴席结束后客人得特意遣奴仆问候女主人,当面向女主人道谢,夸一下府上的菜肴精致。

 成婚后李显头一次上门拜访,又是亲兄弟,她身为王府的女主人,应该出去见一见的。

 “郎君不许奴等进来打扰娘子。”忍冬说,手执牡丹纹玉背梳,准备帮裴英娘梳通长发,手忽然顿了一下,盯着裴英娘的长发看了又看。

 有一束发丝发尾格外整齐,像是被人绞断了一小截。

 裴英娘打了个哈欠,手臂根本抬不起来。算了,还是不出去了。

 半夏捧来热水,为她净面,涂过粉后,用掌心的热度化开红玉膏,淡淡搽一层。

 忍冬给裴英娘梳了个家常发髻。

 她最近跟着琼娘学梳头,一般的发式难不倒她。加上裴英娘喜欢整洁别致、高雅简约的发髻,不耐烦梳繁复的高髻,她学起来更快。

 琼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羹走进侧间。

 裴英娘装扮好之后伏榻看书,接过青瓷碗,一气喝完。

 半夏去厨下传饭,不一会儿领着提食盒的婢女进房。

 裴英娘的朝食吃得简单,王母饭,甜酱瓜茄,豆叶汤,三盘清炒的时令菜蔬,倒是各种调味的酱料摆了一大桌。

 她这边吃完,那头李显也吃喝足,告辞回去。

 健仆抬着几口大箱子走进庭院。

 裴英娘听到脚步声,放下书卷,走到回廊来,箱子里堆得当当的,布帛彩宝,琳琅目,“谁送的?”

 “七兄送的。”李旦缓步走到裴英娘身边,低头端详她。

 大概是刚醒来时那一个吻的缘故,裴英娘此刻并没有局促尴尬之感,顺势靠在李旦身上,让他搀扶自己回侧间琴室,“英王这么大方?”

 “这是为了赔罪。”进房之后,李旦直接抱起裴英娘,送到湘妃榻上。捡起她看了一半的书卷,匆匆翻看几页,又放下。

 “赔罪?他怎么得罪你了?”裴英娘抓起隐囊,歪在榻栏里侧扭来扭去,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,接着看书。

 李旦摸摸她的发顶,发丝柔滑。

 她喜欢一切闪闪发光的金玉珠翠,但是和把它们戴在头上出去炫耀相比,她更爱在手上套翡翠镯子、金臂钏,前挂璎珞项圈、波斯项链,间饰珠宝苏,除了发髻,身奢华。

 问她原因,她倒也老实,说是发髻上戴多了簪环太沉重,脖子酸疼。

 而且簪环容易掉落。

 他笑了笑,朝侍立门口的冯德使了个眼色,“他言语不逊,对你不够尊重,这些礼物是向你赔罪的。”

 “他又说我什么了?”裴英娘没抬头,李显没胆子欺负她,又爱取笑她,每次取笑完之后被她捏住把柄,怕李治责罚,偷偷给她送礼赔不是,她都快麻木了。

 “没什么。”李旦矮身靠着榻沿坐下,几案上有几本新刊印的书册,他随手挑一本,也靠坐着隐囊看书。

 夫俩相对而坐,房里偶尔响起翻动书页的声音。

 帐帘轻摇,冯德捧着一只黑漆描金凤纹大漆盘,笑嘻嘻走进琴室,“请娘子簪花。”

 裴英娘抬起头,大漆盘里姹紫嫣红,各牡丹、芍药开得如火如荼。

 杏李争芳的早时节,牡丹、芍药还未到开放的时候,这十几朵花苞,赛过寻常的宝石珠玉,价值万金。

 一朵万金的花苞就这么随随便便摘下来,任她挑选…

 裴英娘抛开书卷,看向李旦。

 李旦站起身,拈起一朵水绿波,放在裴英娘鬓边比了比。

 忍冬会意,躬身上前,细心剪去一小截花枝,拂走水,将水绿波簪在裴英娘的发髻上。

 绿鬓朱颜,牡丹国

 暖房催开的花难得,一朵盛放的牡丹,比最贵重最精美的金丝编就的珠花还珍贵。簪花既风雅别致,又能不动声炫耀,还轻省便利,不会得她抬不起头…

 裴英娘揽镜自照,满意地点点头,斜睨一眼李旦,果然是自小锦衣玉食的亲王,深谙低调炫富这门高雅艺术。 M.hEZ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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