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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8章
  千万不要取笑男人不行, 尤其是在他受伤的时候。

 裴英娘躺在褥上想,然后发现自己被翻过身, 带着薄茧的双手顺着轻薄的纱衣往上, 隔着一层细滑的织物‮摸抚‬, 感觉更刺更敏锐。

 本来就热,四面窗户紧闭,帐轻摇, 摸到哪里都是滚烫的, 身上全是细密的汗珠,头发早就汗了。

 不由想起他摘石榴时温和清俊的侧脸,他长年练字,又打波罗球, 手指修长有力,动作灵活…

 现在她成了一枚石榴, 任他采撷

 受不了时, ‮动扭‬着想推开他,抓到他的头发,也摸到一手汗水。

 他呼吸急促, 鬓边透,比她更难耐。

 廊外鸦雀无声, 婢女们都走光了,大白天的,她能清晰听到自己息的声音。

 好在他的伤还没好,没有动真格的。

 没动真格的也够她受了, 没想哭,泪水却忍不住爬了脸,她瘫软着气,很久之后才慢慢平缓下来,暗自庆幸,同时提醒自己,夜里不能再故意笑话李旦了!他很记仇的!

 李旦出去叫婢女送水,这种天气,不洗不行。她顾不得羞愤,坐起来想避到侧间净房去,光着脚踩在脚踏上,‮腿双‬绵软,撑着沿才站稳。

 耳畔传来一声压抑的轻笑,他快步走过来,直接打横抱起她,啄吻她酡红的面颊,“累了?”

 怕碰到他的伤口,她没敢挣扎,乖乖让他抱着,双手勾住他的脖子,“阿兄,你的伤…”

 李旦挑眉,“还想问?”

 她再敢说伤口的事,他可以‮体身‬力行证实自己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。

 感觉到他积蓄的灼热,裴英娘身形一僵,心中暗暗腹诽,说要她陪他一起去洛的时候,一口一个重伤未愈,需要她照顾,好像离了她就不行,这会儿怎么又说自己的伤好了?

 沐浴过后,他帮她穿衣,宝袜、红纱、绿襦、黄裙一件件穿好,右手手指勾着系带,要系不系,左手指尖挑起她的下巴,指腹轻轻摩挲,又酥又麻。

 她握住他的手,嘟嘴抱怨,“我明天要骑马的…阿兄你让我休息一会儿,好不好?”

 当然是好的,她都撒娇了,他哪能不投降。

 “从东宫得了几匹好马,待会儿让冯德带你去看。”李旦放开裴英娘,帮她掩好衣襟,低头吻她半干的长发,发丝间的茉莉香气淡雅清新,“下午我要出去一趟。”

 半夏和忍冬红着脸收拾好褥,李旦刚走,半夏便忍不住问:“郎君的伤不要紧罢?”

 直长千叮咛万嘱咐,天气越来越热,伤口再裂开的话,容易感染。

 都是近身伺候她的心腹侍婢,连她的小日子都是她们亲自照料,裴英娘没有什么好脸红的,坦然道,“无事。”

 总不能真的几个月不让他碰,动不了,其他地方动一动不要紧。

 她觉得自己跟着李旦学坏了,脸皮越来越厚。

 明天就要走,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,下午阿禄和冯德来来回回禀报各种琐事,她一桩桩待人去办。

 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,外边的人进来通报,东宫的孺人来了。

 韦沉香命人把几个闹事的奴仆扭送到相王府,随裴英娘发落。

 她带来一车精美的蜀锦,鸂鶒衔花纹的,鸾凤瑞锦纹的,样样都是珍品。另外还有蜀中有名的酱菜——人人都知道裴英娘爱吃各地新鲜别致的吃食。

 裴英娘没收韦沉香的礼物,“马上就要启程去洛,带着不方便。”

 她没有和韦沉香多客套,一盏茶刚吃完,就示意冯德送韦沉香出去。

 韦沉香气得脸都青了。

 她是怕李旦,怕裴英娘,但今时不同往日,李显已经是太子了,裴英娘竟然还这么怠慢她!

 “殿下前几天还惦记着十七娘,担心你不习惯洛的水土,十七娘何必同我客气?”韦沉香强笑着说。

 裴英娘微微一笑,想拿李显来她?

 韦沉香为了寻求庇护,给赵观音当跟虫当了十年,先前她总是一身柔弱无依、楚楚可怜的韵致,如今赵观音没了,她终于开始暴

 “东宫的东西我不稀罕,不管是东西还是人,孺人留着自己使唤罢。”裴英娘站起身,直接送客,“府中事务繁忙,不多留你了。”

 ※

 护卫们簇拥着李旦回到王府门前,一辆卷棚车从他们身边经过,赶车的健仆气势汹汹,把鞭子舞得虎虎生风。

 七八个鼻青脸肿的奴仆跟在卷棚车后。

 李旦挑开帘子看了一眼,“谁家的人?”

 桐奴靠近几步,细细说了邸店被砸的事,“娘子生气了,放话出去不许韦家沾手邸店行当生意。”

 长史今天陪李旦一起出门,听了这话,皱眉道:“韦家毕竟是太子殿下的族,王妃此举,会不会不大妥当?”

 李旦冷笑,“无妨,韦家算不上太子的族。”

 真是族也不要紧,哪怕李显是皇帝,也不能把他怎么样。

 李显和李贤不同。李贤自负,一意孤行,听不进别人的劝告,如果成了皇帝,一定是个刚愎自用的皇帝,是个伤敌一千、自损八百的主,其他兄弟难逃一死。

 李显拿不定主意,离不开别人的辅佐,届时臣强主弱,武皇后头一个在他头上,他没有余力害自己的亲兄弟。

 “褚家、裴家的人是什么反应?”他问桐奴。

 桐奴答道:“自然是和娘子同仇敌忾。倒是光禄丞卢雪照卢郎君和韦玄贞诗文唱酬,打得火热。”

 卢雪照出身寒微,是裴英娘一手提拔举荐的,没有裴英娘从中斡旋,他肯定要从地方芝麻小官做起,仕途不可能有如此高的起点。

 长安内外的文人学士骂卢雪照忘恩负义,不配他的才名。

 李旦记得卢雪照,以前常在永安观看见他。裴英娘吩咐卢雪照和她撇清关系,这么快他谄媚虚伪的名声就传出来了,虽是个文人,做事利索的。

 长史见李旦完全不在意,心里有数,王妃并非一味骄纵任之人,公开和韦家叫板,定然有她的打算。

 他不担心王妃闯祸…但是郎主未免太偏袒王妃了,竟然连问都不问一声,他身为从属,该劝的还是要劝。

 李显送的马,都是钉好马掌、驯养得温顺的良马。

 裴英娘忙完事情,去马厩转了一圈,一匹匹起名字。

 李旦走进马厩的时候,她刚给最后一匹黑马起名叫黑旋风。

 周围的马奴、仆从们听了都拍手,夸她的名字取得既文雅,又威风响亮。

 李旦‮头摇‬失笑,说黑旋风这个名字威风就罢了,哪一点文雅了?

 他走到裴英娘身后,“要不要骑一会儿?”

 裴英娘回头看到他,笑眯眯道:“阿兄,你喜欢哪一匹?”

 李旦随意瞟一眼,没有特别喜欢的。

 他的喜欢和不喜欢一般没什么区别,只有特别喜欢和特别讨厌才会表现出来,裴英娘问了也是白问。

 她来之前换了件轻便的窄袖半臂锦袍,跨上一匹情柔顺的红马,李旦帮她拉着缰绳,带着她在园子里逛了一圈,就要走了,应该四处看一看。

 第二天送行的人一拨接一拨上门,秦家的、裴家的、袁家的、褚家的、张家的、王家的、郑家的,宫里派遣近侍送来几车礼物,其中有李治画好的扇面。

 一枝枝淡粉荷花,一张张墨莲叶,舒卷横斜,意境高远。

 裴英娘惊喜不已,她还以为李治要等到去洛的时候才能把扇面画好。

 “不愧是阿父,多实在,每一张扇面都画得这么好!”裴英娘一把把折扇打开细细观赏,“我都舍不得送人了。”

 李旦搀扶她上卷棚车,掀开车帘,虚揽着她的,等她坐定,跟着上车,“喜欢就自己留着。我帮你画几幅。”

 他喜欢钻研书法,很少作画,其实他的画也画得很好。

 语气淡淡的,分明是不高兴了。

 裴英娘眼珠一转,心里偷笑,撒开扇子,抱住李旦,“你的我更不能送人,你画的我全都自己留着,你只能给我画扇面。”

 李旦笑了一下,低头亲她娇红柔软的齿

 卷棚车慢慢驶出长安,走了没一会儿,晃了几下,车队前面停了下来,杨知恩骑着马掉头,“郎君,娘子,是公主府的人。”

 “阿姊来送我们了。”裴英娘笑着说,掀开车帘,半夏早就准备好脚凳,她踩着脚凳走下卷棚车,李令月之前说好会在城门外为他们送行。

 道旁杨柳依依,彩蝶翩跹。陌上百花齐放,远处青山连绵,展眼望去,原野之上芳草萋萋,阳光透过云层洒下大片炽热光束,拂面的风都是暖的。

 李令月和薛绍并辔而行,夫二人都穿绯红袍,神采奕奕,意气风发。

 他们显然轻车简行,身后只带了五六个随从。

 李旦也下车了,薛绍下马和裴英娘说笑两句,走到一旁去和李旦说话。

 李令月拨着缰绳,“英娘,你也上马,咱们姐妹俩比比骑术。”

 裴英娘闻言,嫣然一笑,“好!”

 她跨鞍上马,接过仆从递来的鞭子,清喝一声,催马奔驰。

 枣红马和黑马同时撒开四蹄,飞也似的奔向原野。

 风声呼啸,呜呜吹着刮过耳畔,马蹄踏过草丛,花草枝叶四溅,声声犹如奔雷。

 纵马原野,何等快活!

 快跑了一圈,姐妹俩慢慢停下来,毒辣的头晒着,都出了一头汗。

 两人相视一笑,拨转马头往回走。

 “英娘…”李令月长叹一声,“你真傻。”

 裴英娘愣住了。

 李令月抖出一张丝帕,抬手为裴英娘拭汗,两匹马挨得很近,一抬手就够到了。

 小的时候,李令月很羡慕其他世家贵女可以和姐妹一起玩耍,后来阿娘带回小十七,她开心极了,妹妹不仅生得清秀可人,还乖巧懂事,软乎乎的,从来不哭不闹,什么都听她这个姐姐的。

 她们一起上学,一起吃樱桃冻酪,一起参加各种宴会,一起偷偷溜到含凉殿前殿看李治威慑大臣们…

 不管李令月做什么,小十七从来不会嫌她烦,她做什么妹妹都配合。

 夜里一起睡,李令月抓着小十七讲薛绍的事,说她有多喜欢三表兄,以后非三表兄不嫁,说了一次又一次,小十七笑盈盈听她诉说少女怀心事,偶尔打趣几句。

 她说的次数太多了,自己都记不清到底说了什么。小十七却一直记得清清楚楚,宁愿自己冒风险,也要为她保住薛家。

 “我钟情于三郎,想和他恩爱一辈子…可我也心疼你,你是我的妹妹,如果你有什么不测,我同样会伤心难过。”李令月抚平裴英娘鬓边的发,“我不会让母亲有机会伤害三郎…英娘,你是我的妹妹,不欠我什么。”

 裴英娘鼻尖发酸,眼眶渐渐了,“阿姊…”

 李令月豪气地一挥手,扬声欢笑,止住她想说的话,“不和你多说了,说得我心里酸酸的。好好的送行,咱们得高高兴兴的,不许泪别!我还有事托你去办呢,去了洛以后,让人给我送些鲜桃、嘉庆李,要最新鲜的!”

 裴英娘心中百转千回,最后俱都化作一个清淡的笑容,她们是姐妹,不必迂回婉转,“阿姊想要我替你办差?记得先给车马钱。”

 姐妹俩说笑一阵,回到大道上。

 李旦嘱咐薛绍、李令月几句话,登车启程,几人依依惜别。

 金色的灿烂光束照得车队前后一片金黄,微风拂面,黑氅护卫的背影慢慢融入炽烈的金光中。

 薛绍安慰李令月,“最多一个月,又能见面了。”

 李令月笑笑不说话。

 她有种预感,阿父和母亲不会离开蓬莱宫,现在不会,将来也不会。

 英娘走了也好,可以远离长安的风风雨雨。

 作者有话要说:

 宝袜:不是袜子哈,是贴身穿的小衣裳 m.HEz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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