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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章
  岛上居民大多数都以船为生,海上漂泊的人都很虔诚,王嫂和几个相识多年的同伴每隔几个月都要去普陀山烧一次香,为家人祈求平安。

 这次临出发前王嫂十分热情地邀请辛未下个礼拜一同去,她意味深长地朝辛未挤挤眼,笑咪咪地说普陀山的观音菩萨求子特别灵验。

 辛未闹了个大红脸,晚上回来把这事当成笑话讲给李大刚听,然后不无忧虑地叹口气:“王嫂一去就是一天,那天我一整天都要一个人看摊子了。”

 李大刚靠坐在头玩‮机手‬里的小游戏:“干嘛,一个人害怕?”辛未坐在边,脚尖上勾着拖鞋晃悠:“也不是怕…就是有点…也有点怕…”

 李大刚探手过去用手指关节在辛未后脑勺上敲了一下:“没出息样。”

 辛未被他敲得往前一点头,拖鞋叭一声掉在地下。她重新趿上鞋,扭回头对着李大刚笑:“要不,下礼拜你请一天假陪陪我吧。”

 李大刚盯着屏幕头也不抬:“我没空。”“你不是说这几天码头没什么事,去了就是瞎唠嗑吗。”

 “这几天是没什么事,明天就有事了。”“什么事啊?现在还在休渔期,船又出不了港能有什么事。”

 “休渔是不让打渔,货船不还得跑吗。”辛未坐直:“啊?你要去跑货船?谁的货船?跑哪儿去?明天就要走啊?怎么都没听你说过?”

 李大刚笑笑:“王大哥介绍的一个活儿,临时帮人家跑一趟,很快就回来。”“很快?”辛未无奈地皱眉“很快是多快?要几天?”

 “说不好,五六天,七八天,十来天,半个月,谁知道呢。”辛未不情不愿地啊了一声:“这还很快啊!到底跑什么地方啊怎么要去那么久?”

 “我也没多问,反正王大哥让我帮个忙我就去呗,有钱拿就行了,管他去哪儿。”

 李大刚紧张地玩着游戏,又过一关后抬起头来瞅了辛未一眼,笑得怪腔怪调“你要是实在舍不得,那我就不去了。”“德!”辛未白他一眼,站起来走到门口一伸手把灯关了。

 李大刚哎哎叫着抬起头:“怎么把灯关了,也不跟我汇报一下。”辛未自顾自走到边躺下,翻过身脸朝外,不搭理背后那个唠叨的家伙。

 李大刚说了几句没得到回应也收起‮机手‬躺了下来,他翻身脸朝墙,暗笑着揪住辛未巾被的边一点一点往他那边拽。

 辛未警惕地抓住被角往回拉,两个人背对背躺在上象拔河一样抢一条巾被。辛未劲没他大,情急之下腿向后‮劲使‬一踢,光脚踹在了他的小腿肚子上。

 李大刚装腔作势嗷嗷叫,松开手就去捂腿。辛未这里还在死命地拉被子,他那儿一松,她使的劲没收住,人正好又躺在边,只听咕咚一声,连人带巾被全滚到外头去了。

 李大刚笑得岔气,捂腿的手捂在肚子上,连滚带爬过去把辛未拎回上往里一放,躺到她的枕头上继续乐。

 辛未这下摔的动静大,但是不疼,只不过吓了一跳,她斜眼看着乐个没完的李大刚,用劲又踹他两脚。

 这次再闭起眼睛睡觉的辛未下定决心不理李大刚,任凭他怎么说笑话唱黄腔,她就是脸朝墙安静躺着不动不语。

 独脚戏唱着也没劲,李大刚渐渐也安静下来。窗户开着,二楼东屋的租户看电视开的声音特别大,不知道哪部电视剧演完一集正在放片尾曲,辛未听着,只觉得脑后有个呼吸越来越近,空气似乎也越来越热。

 一人一只的枕头上,又有一只脑袋不讲理地挤了上来。李大刚侧躺着凑近这个小丫头,心情比刚才还要愉快,过了一会儿看她没什么反应,他咧开嘴无声地笑,把头又往她的方向挪了两厘米,鼻尖轻轻碰触到她的头发。

 男人的呼吸一丝没漏全吹进了辛未的脖颈间,她得缩缩脖子,胳臂肘向后拱他:“睡过去点靠在一起热死了。”

 “我不,我怕掉底下去。”李大刚舒服地哼哼了两声,整个‮体身‬得寸进尺地贴过去,两个人两具年轻的‮体身‬以相同曲线近在咫尺地轻轻贴碰在一起。

 辛未别扭地往墙里缩,缩进去多少,李大刚就挤过来多少,她转过身干脆双手‮腿双‬齐上阵想把他推开,他嘿嘿一乐,顺势用两条手臂把她搂进怀里,手掌往她上拍打一下:“睡觉,明天一大早我就要走。

 这破吱嘎响,你再动楼底下不定以为我们在干什么呢,老实点!”辛未被困在他的气息里,别扭地低声说道:“什么干什么,别挤我,热!”

 李大刚闭上眼,干脆再抬一条腿在辛未腿上:“王嫂不都让你去普陀山烧香求子去了吗,你说还能干什么。”

 辛未挣动一下,大很配合地发出几声暧昧响声。她僵硬地顿住,好半天没敢再大幅度抗争。李大刚在黑暗里笑弯了角,他搂紧怀里这个瘦削清香的小丫头,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这么舒心喜悦。

 悄悄了几大口从她身上传来的香味,他低声音缓缓说道:“明儿我就走了,你一个人自己要多小心,没人陪着不准出门瞎溜达,早上早点起,不准不吃早饭。

 ‮机手‬也要带在身边,别关机,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给你打电话。晚上睡觉的时候把门锁好,什么事儿自己都多长个心眼,听见没有?”

 静默了一小会儿,辛未很低地嗯了一声:“你…你非得去啊?”李大刚喉间咽了一下:“干嘛呀离了我不能活似的。”辛未的手抵按在他jj的膛上,掌心底下是从他皮肤里渗出来的热力。

 她睁开眼睛模糊地看着这个男人轮廓深刻的五官,有一种很难用言语描摹出来的惧怕情绪在心海里翻腾。

 手指情不自用力向他膛按去,她似乎是想抓住什么,但是不敢收拢五指,因为握不住的东西太多,即使握住了,会从指间漏走的东西也太多。

 李大刚曲起手臂,关节处一声清脆的咔吧声。他轻轻把手掌覆在辛未的手掌上,半是嘻笑半是保证地沉声说道:“别傻了,我才舍不得丢下你。

 你是我媳妇,你还没给我生儿子呢…我一定回来,乖乖等我。”窗外的电视剧片尾曲唱完了,接下来是一堆听不清楚的广告。院外的路上有摩托车轰轰驶过,不知哪家的狗在叫,远处海面上还有轮船悠长的汽笛声。

 这个世界既安静又热闹,这个世界既广阔又狭小。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找不到未来的路,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路等不到该走的人。

 这个世界你想得到的虽然很多,这个世界你能得到的但是很少。也许只有眼前这个小小的怀抱。

 但是好象这样也好,辛未对自己笑笑,真的,好象好。第二天天蒙蒙亮李大刚就走了,他起以后把辛未摁回枕头上不让她起

 不过怎么可能不起,趁着他去刷牙洗脸的功夫,辛未爬起来穿鞋走到门口,看着隔壁小卫生间水池边正在刷牙洗脸的李大刚。

 水池前挂了块缺了一角的镜面,李大刚来不及与辛未隔镜相望,他三下五除二收拾停当,硬把辛未推回屋里,带上门,然后飞奔下楼跟已经等了他一会儿的王老大去码头。

 辛未站在窗边向下看,李大刚在底下对她招招手,和王老大并肩走出小院院门。

 出去走了几步他又回头,辛未依然还站在窗边。隔着一层淡蓝色纱窗,她的身影朦胧难辨,象一团从海上飘来的轻雾。他走得越远,她就越飘忽,也许下一秒钟就会有一阵大风来把她吹散。

 王老大是过来人,看着李大刚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只觉得好笑,用力在他肩膀上拍一下:“跑快点儿,我等你三分钟。”

 李大刚笑着抓抓头,把头转正,看向自己的正前方:“拿兄弟开心是不是,赶紧走吧。”王老大瞅他:“真不用回去再道个别?”

 “不用。”李大刚没有再回头,他步履坚定地向海边走去,垂在体侧自然摆动的两只手却不易被人察觉地用力握了几下。

 王老大给李大刚介绍的这个活是跟一艘小型油轮去福建装油,再拖到‮海上‬,从长江入海口逆而上,送到安徽某市。

 其实船上并不缺水手,安排李大刚跟去另有用意。因为这艘小型油轮运送油品时的损耗总是超出合同签订的正常范围,每次运油结算运费时都要被扣掉或多或少的赔偿金。

 船东十分怀疑船上的船长和水手们联手偷油,但是苦于没有证据,这次正好船上有名水手因伤无法跟船,于是船东就想安个信得过的人上船跟跑一趟,看看是不是能找到偷油的证据。

 辛未根本没听说过这种事,更想不到这种事,这么些年她一个人过惯了,以前也没觉得怎么样,可现在李大刚离开,她只觉得身边突然空了一大块,看到哪儿听到哪儿都缺了点什么。

 一周以后王嫂和几个同伴去烧香,因为烧香要赶早,必须得在岛上住‮夜一‬,头天下午就要出发。

 早上到了景点把摊子摆好,辛未就把王嫂撵回家去收拾行李。王嫂跟邻近两个摊位的老板待一声,请他们多多照应,又仔细叮嘱辛未几句,牵肠挂肚地离开了。

 一个人坐在摊子后头,招呼了一大堆客人,做成了好几笔生意,吃中饭的时候才算是空闲了下来。

 辛未猫缩坐在凉里,一手拿,另一手里握着‮机手‬,翻看这几天李大刚给她发来的‮信短‬和照片。

 李大刚那个人是严于律人宽于待已中的战斗机,打电话过来辛未接得稍迟一点他就不乐意不高兴,可辛未打十个电话过去有一多半他都听不见铃声,完后还口理由,埋怨辛未打电话的时机不对。

 今天从一早到中午,辛未又给他打了好几次电话,没一次有人接听的。

 辛未笑着‮头摇‬,不知道这回他要怎么瞎白活个理由出来。下午照常地忙忙歇歇,五点钟王老大过来接辛未回家,坐在电动小三轮后头的几大包杂货中间,辛未又把‮机手‬从小包包里拿出来,打开翻盖,没有未接电话也没有‮信短‬。

 那家伙干什么吃去了!很奇怪,很不对劲,这一整天直到半夜里辛未熬不住睡着,‮机手‬都没响过。

 辛未第二天坐在景点摊位边,怎么琢磨怎么紧张,几乎是每隔半个小时就拨一次电话,可每次听到的都是关机提示意。她的心一直拎在嗓子眼。船走在海上,谁知道会出什么事,该不会…不会的!那么大条船,就算遇到什么事,以他的水性,抓只救生圈在海上肯定能等到人去救他。

 可万一没抓到救生圈呢…辛未脑子里轰轰轰响成一片的全都是一首昂澎湃的歌。

 heart will go on and on…她站起来甩甩脑袋,想把那些触霉头的画面甩开。

 可是没过几分钟,又一次打电话对方关机,脑袋里的歌声再度响起,you’re here,there’s nothing i fear;and i know that

 heart will go on…心悬着,做生意也没有情绪,在摊位上傻等就象是坐在火炉子上头烤。辛未咬牙坚持到四点钟实在坐不住了,收拾好东西自己开上小三轮回到了王老大家。

 小院的铁门虚掩着,辛未把电动三轮车停在门外,下去把院门推开。刚推开一点,王老大夫妇的房间里突然传出王嫂气恼的叫嚷:“你怎么能让小李去!你头脑坏掉了!”

 王老大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着急:“我又不知道会出这种事!”王嫂嚷着嚷着哭叫了起来:“那帮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啊!你们要断人家的财路,人家肯定要跟你们拼命!真作孽啊好好的一个小伙子!”

 王老大叫得比她还响:“失踪了又没有说他死了你号什么丧!”他们夫俩对话说的是当地纯方言,辛未现在只能听个大概轮廓,不过这几句话她连猜带估都听懂了,小李,是李大刚吧,他怎么去断人家的财路去了?拼命?好好的小伙子怎么了?失踪,死…这是…这是在说谁?是在…说他吗…

 辛未眼前突然一黑,两条腿象踩在棉花上软软的没一点劲,一股就坐在院门前的水泥地上。

 坐倒的时候条件反般伸出手向后撑,胳膊肘重重砸在地下。一阵剧痛传来,辛未大叫一声突然间清醒了很多,她捂着痛处倒在地下,眼睛看着从院里跑出来的王老大,一开口眼泪就刷刷地了下来:“李大刚怎么了?他出什么事了?” M.heZ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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