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上…下面是我心中的真正结局。
不喜欢悲剧的亲亲们就不要再往下看了，不过是我悲剧情结的执念产物…魏遥光再次登上这座山的时候，已经三十九了。三年前从这里搬走的时候，还是三十六岁正当年。
可如今，虽说三年时间实在不算长久，驰隙流年，恍若一瞬星霜换。但三十九岁，再有一个
秋，便是不惑。处在这个不尴不尬的年纪，无论怎样，也说不出“年轻”二字了。事实上，魏遥光这三年里，每年都会回到这里住上一段时间。幽僻的山乡郊野，别致的旧式小别墅，铺
草坪的院落。阳光明媚的早晨，站在二楼的窗边，手一推，映进眼的向
葵田。金灿灿的仰着头，冲着你微笑。魏遥光这三年来很忙。二十九岁的时候突地撇下魏氏，七年时间，公司自然会积
下好多事务。于是，三十六岁重返公司，好歹记得他是总裁，运筹帷幄，总算是打理得井井有条。偶有清闲时，就会想到这个世外桃源。然后，蠢蠢
动地，回来看看。前两年还不觉得什么。今年一来，看着墓碑上的笑脸，又想到自己的年纪，魏遥光开始觉得自己真的是有些老了。于是，不
暗暗妒忌起那个笑得一派悠闲的人：永远停留在三十五岁，也不会变老。这样想着，一时起了恶作剧的心，将墓前的
爪子尽数收了起来。拍拍手，得意一笑。又看到那张永远三十五岁的脸，不再笑。想一想，将东西复又拿了出来，默默摆在地上。他喜欢啃这个。而且总是大异于人，先从爪子尖啃起。问他为什么，他说小时候缺钙，啃指甲啃惯了。这倒是。他从小体身就羸弱的很，经常生病。魏遥光和他一起，免不了要多照顾他。
这一照顾不要紧，倒把他给照顾得病情加重，自此落下为他嘲笑的话柄。想想看也的确如此。自己虽长他一岁，在这些方面，却总是不如他。甚至，还要反过来给他照顾。
魏遥光摸摸鼻尖，自嘲地笑，蹲下来，清理墓边的杂草。突然发现一只小小的花环，野花菊和狗尾巴草编成。原料虽然
糙，手工却很细致。看得出，是用了心的。魏遥光拈起花环，仔细瞧瞧，呵呵一笑，戴在墓碑上：“你看你的好人缘，躺在地下都有人送花呢。”没人回答。魏遥光怅怅地拿开手，想着他要是还活着，会如何反驳他。一定是冷冷白他一眼，一脸无奈地表情说：“那是花圈，送给死人的。傻瓜。”对。他一定会这样说。
魏遥光越想越觉得有道理，仿佛真的就听到他用有些低沉，却悦耳动听的声音骂他“傻瓜”
“傻瓜。”魏遥光僵直了体身，不敢回头。等到反应过来，这声音是属于十几岁的小女孩时，小姑娘已经闪过身，蹲在他旁边：“这个不是戴在头上，是戴在脖子上的。”
小姑娘说她十二岁了，家住在附近。偶尔会到山上来玩，发现了这个干净齐整的墓地。也不觉得怕，反而很喜欢来这儿。坐上一会儿，编些花花草草，放在墓前。魏遥光听了很感兴趣，问她为什么喜欢这里。
小姑娘冷冷白他一眼：“因为墓碑上的这个哥哥帅嘛，傻瓜。”魏遥光呆住，半晌摸摸脸，笑得贼兮兮：“那和我比呢？”小姑娘也直直盯他半晌，末了叹气：“你帅是很帅，只可惜我对老男人没兴趣。”
魏遥光差点一头栽倒，很没面子地
出愤恨的表情：原来，他谦虚的自嘲竟然是事实…自己真的有这么老么？愤恨的余威横扫过去，击得墓碑都是一颤。“喂，这位哥哥是你什么人？”小姑娘扯了
草，嚼在嘴里。魏遥光转过头，看她一眼，又转回去，注视着墓碑：“对我而言，他是…”“对你而言，他是最重要的人？”啐出草叶，小女孩一脸不耐烦：“老台词老桥段啦，电影电视里都听腻了。换一个。”
魏遥光的自尊心再度受到打击：这样深情款款的一句话，就这样被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否定了…忿忿想着，突然想到什么，又笑了起来：树
，你这儿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吧？不想你那么寂寞。所以，跟着我一起笑吧。因为，你对我而言，是最重要的人。你是我的爱人，许树。小姑娘走的时候，已近黄昏了。深秋时节，又是山顶，风大得很，也比地上的凉。魏遥光紧了紧早已准备好的大衣，抬头望望西下的夕阳。轻快地对着墓碑道声“拜拜”然后下山。将行李搬进屋子，车开进车库，天色已全暗了。夜里，是看不见金灿灿的向
葵的。这里又没别的地方可去，于是，魏遥光很明智地选择了进屋睡觉。屋里还是当时的陈设：壁炉，地毯，大躺椅。椅子旁边是个小竹篮子，里面窝成圆圆的形状。这篮子是皮蛋的睡
。皮蛋是树养的狗，经常被人误认为猪。三年前树去世，魏遥光把皮蛋带回了城里。回城一年后皮蛋老死，享年十六岁，也算是高寿了。当时忙，走不开，就把他安葬在专葬宠物的墓园里。等什么时候有空，他打算着把他挪到这儿来，陪着树
。看家护院没指望了，多少能暖和些吧。那是多么寒冷的墓
啊。随意收拾收拾屋子，魏遥光躺在卧室的上看电影。随手挑的影碟，是部很老的外国片，珍诺特兹瓦克的，《时光倒
七十年》。说的是现代的一个很有才华的剧作家，女处作公演当夜，一位优雅的老妇人
给他一块怀表后，黯然离去。剧作家后来在园山大饭店的档案室里发现一张老照片，竟是似曾相识。多方调查，得知这个人就是七十年前一位很有名的女演员，七十年后送他怀表的那位老妇人。
老妇人已经在送他怀表的当
去世。剧作家为了回到过去与她相遇，便遵照一个据说很灵验的方法，换上了当时的衣服，身上的钱也换成当时的硬币。又录了整盘的磁带，重复着一句话：“现在是七十年前，现在是七十年前…”催眠状态下，剧作家真的回到了一九一二年，与还是年轻少女的老妇相遇，演绎出一段动人心弦的爱情故事。
可惜他忘记将兜里的一枚硬币换掉，在最后关头离开了过去。剧作家再也回不去了，终
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，几疯狂。最后送去急救时，手里还紧紧握着那块怀表…闷闷地关了电视，魏遥光呆呆出了会儿神。然后他下了
，翻衣橱，翻抽屉，拿着手电，趴在地上，在桌子
里一点点的照。终于找到几枚当时遗落的硬币，换了衣服，掏光身上的钱，将硬币
进去。又拿出录音笔，录好了他那句话。一切准备就绪，魏遥光躺在客厅的躺椅上，微微眯起眼睛。耳边，是反复播放的一句话：“现在是三年前，现在是三年前…”意识有些恍惚，催眠一般的话语渐渐出离耳际。三年前，那个冬夜，他们窝在这张躺椅上。炉火熊熊，发出毕剥的声响。皮蛋在旁边均匀地起伏着圆滚滚的子身。火光照得它灰色的皮
发红。“白痴，人怎么可能回到过去。”树
转过头，看着魏遥光微笑。“谁说的，我不是回来了么。”魏遥光伸出手，想抓住他。“你没回来。你只是在做梦。”“做梦么？没关系。只要让我见到你就好。”“你为什么那么想见我？”“因为，我还有句话，没来得及跟你说。”
“什么话？”猛然睁开眼，魏遥光坐起。壁炉里的火已经熄灭，残留着点点余烬。录音笔已经没电了，静静躺在那里。
魏遥光拿起来，看了好一阵子。然后没有出声，又回到卧室睡觉。人永远不能回到过去。但人可以活在梦里。那天夜里，魏遥光没再梦见许树
。而且，那以后的许多天，他也没再出现在魏遥光的梦里。魏遥光睁开眼时，已是清晨。拉开窗帘，推窗望去：那样一片耀眼的金黄。向
葵是树坚持要种的。当时魏遥光有些反对：树换肾手术虽然很成功，可体身却一直很虚弱。血偏高，心脏也不好。为了这种事
心，确实不值得。可树说向葵生命力很顽强，不用管也能长得很好。于是犹豫着，同意保留下来，成就了今
的风景。现在是花盘最
的时候。再过些时，冬天来了，气候愈发凉，就是万物蛰伏，准备越冬的时节了。魏遥光有些懒懒的不想动。原本打算呆上半个月就回去的，现在却改变主意，想将漫漫冬季打发在这里了。起
，收拾房间，吃饭。然后上山，聊天。有时候是和那个小姑娘，但大部分还是对树讲。讲他们曾经经历过的一些事，讲他最近发生的事。难得讲了个笑话，是关于他如何拒绝一位千金姐小的求爱的。感到墓碑上的人冷冷笑他，有些不好意思，停了口。魏遥光没有
子。但是他有个儿子，刚刚一岁多一点。女孩很通情达理，并没有以此要求过什么。她知道，在魏遥光的心里，永远都被一个她所不知的人
占据。其他人，无论怎样，都再入不了他的心。但她还是爱魏遥光的，魏遥光对她的关心，也远远超过别人所谓的“爱”于是，她不隐隐有些羡慕着那素昧平生，尽数夺走了魏遥光的爱的“情敌”…那是怎样一种幸福啊。“喂，我有儿子了。长得很像我，好漂亮呢。”魏遥光揪着墓边的枯草：“没有你，我也活的很好。你嫉妒吧？”
风沙沙扫过，魏遥光没了言语。树
不会嫉妒。树希望没有他，自己也能好好活下去。于是，顺着他的心愿，每天开心的过。儿子出生了，儿子会爬了。儿子扑扇着小手，甜甜地叫“爸爸”了。魏遥光兴高采烈地抱住他，亲了又亲“爱爱”地叫着，一遍又一遍。魏爱。这种方式的延续，是支撑着魏遥光好好活下去的全部理由。他叫着“爱”就想起了他爱的树。他叫一辈子，就一辈子都爱着他的树，永远不忘。几阵绵绵的秋雨过去，冬天悄然来临。小姑娘几乎不再到山上来了。编得丑丑的花环也因找不到原料而销声匿迹。魏遥光闲来无事，摘了已经枯萎的葵花盘，剥了一大袋子的葵花子。
学着当地人的样子，开着宝马赶集，在一群
驴马车中穿梭。找块空地摊开来卖，竟引来一群人好齐地围观，却无人敢买。最后，又一粒不少的装好，拉了回去。树
卖的时候，都是笑得粲然，卷起袖子，开心地吆喝着。那样好听的声音，听来总有些暴殄天物。这样卖着，只需半天时间，就能换会一兜子的票。兴致
地回去数，不过几十块，却能数出无尽乐趣来。这里安宁，纯净，不染铅华。树是不适合城市的喧嚣与奢靡的。他就像向
葵般明
动人，亭亭立在山野之间，攫去了他的呼吸和灵魂。山乡的冬天总是格外地早。以往这个时候，已经下过好几场雪了。，山遍野，银妆素裹。今年不知怎么，只是干冷，却没有下雪。魏遥光无聊地看着窗外
惨惨的云想总该下一次吧，好歹是冬天。老天好像也真听到了他的牢
。当夜，好好下了场大雪。第二天魏遥光起了，看着放晴的天，刺眼的白，情不自，遮住了眼睛。围起厚厚的棉衣，一路跋涉，深一脚浅一脚地上山。这个山坡度其实非常缓，有几处甚至近乎平地。树
的墓，就是建在这样的平地上。“又下雪了。”魏遥光拍掉了墓上的积雪。又
出那张亘古不变的笑脸。树向来怕冷，冬天又不肯搬回城市住。没办法，只好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，整烤火，以防感冒。三年前的冬天，这样的大学下了很多次。树
也实实在在病了几次。手术后，免疫力很差，一不小心就伤风了。魏遥光小心地搂紧他，窝在炉边，不让他出门。树却怕闷出大病来，偏要魏遥光带着他上山玩雪。魏遥光皱着眉头不答应，树
也不恼，笑着攀上他的体身，温柔地一吻。魏遥光被吻得晕晕的，便带着全副武装的树，来到了半山的缓坡地。从来没见他那样开心过。
声叫着，又跑又跳。细细的雪粉被扬起，闪着磷磷的光，笼罩在他周围。魏遥光看得有些痴，一时竟忘记了思考。“喂，你鞋带开了。”树
突然来了一句。然后趁着魏遥光低头看时，从后面将他扑到。魏遥光惊讶了一会儿，明白过来，坏笑着抓起一把雪，进树的脖子里。树躲闪着，咯咯地笑。两人开始在雪地里打滚，沾了一身素白，阳光下层层闪耀。终于，魏遥光笑着
上树：“看你还骗我…”突然止住笑，深深看着那双眷恋的眼，俯首吻去。身下的人略略挣扎，伸出手臂，围上了他的脖子。真的是三年前的事了。两个大男人，孩子一样，开心地玩雪、嬉闹。洁白的雪地上，留下深深浅浅的凹陷，一路延伸到很远。延伸出谁都没有看到的，那两个相依相偎，缓缓模糊在苍然暮色中的背影。那是他们第一次，也是最后一次，在雪地里留下
闹的痕迹了。那天夜里，壁炉前的躺椅上，树偎在魏遥光的怀里，静静停止了呼吸。炉火熊熊，发出毕剥的声响。皮蛋在旁边均匀地起伏着圆滚滚的子身。火光照得它灰色的皮
发红。魏遥光紧紧搂着树依旧温软的体身，吻着他
睡般的脸庞，脸深深埋在他的颈窝里。很久。那年冬天的雪，直到回大地时，也不肯消融。这天夜里，魏遥光做梦了。他梦见了树。还是那张大躺椅，还是那一壁的炉火。皮蛋呼噜呼噜
着口水，他拿着本《庄子》，有一句没一句的念：“泉涸，鱼相与处于陆，相呴以
，相濡以沫，不如相忘于江湖…树，困了么？”他拉了拉
毯，关切地询问。树仰起脸，略显疲惫的双眼，含着淡淡笑意，点了点头。魏遥光也轻轻地笑，揽得更紧：“困了就睡吧…”树听话地合上眼睛，像往常一样，将脸蹭进他的怀里，蜷成一团。魏遥光宠溺地抚上他的脸，低下头，在他温润的
上轻轻印了一记，声音低沉，像风拂过向葵田，沙沙作响：“晚安。”魏遥光缓缓睁开眼，坐起。听着窗外北风温柔的低语，又缓缓合上眼。有点
热的
体，扫过他的脸颊，进他的嘴。烫在舌尖，是树吻他的味道。树。我欠你那句话，就是“晚安”计划没有变化快。魏遥光本打算过了冬再回去，可是公司那边给他来电话，说有一宗大生意需经他过目。逸
也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有空…爱最近有些感冒发烧，想让他来看看。这样一来，魏遥光只得提前离开。收拾好行李，
待了临时管家一些事宜，魏遥光最后到山上去了一次。这个冬天气候很暖。下了两次雪，都没能留住，化了近半。魏遥光走得很费力，呼哧呼哧爬上去，出了一身的汗。也不管那些，
了外套，搭在墓碑上，嘴里不免抱怨：“这什么怪天气。前些日子那么冷，现在又热得不象话…树，借你地方用用。”大大咧咧说着，拿衣服垫在墓石上，一
股坐了下去。坐了好一会儿，渐渐感受到这里的静谧。风时卷时歇，徐缓有致。魏遥光合上眼，心里软软的，似乎快随着周围的冰雪，一点点融化。“树
，我昨晚梦见你了…”张口，只说了这半句，喉咙就有些咸咸的，剩下的话都哽在那里。然后有点颤抖，手指缓缓抬起：眉毛，眼睛，鼻子，最后是嘴。由上至下，描摹着那张悲天悯人的脸。我昨夜梦见你了。你笑着向我告别，我笑着吻你，跟你说晚安。魏遥光收回手，抚上自己的脸：竟
的一片。他抬头看看天空：一碧如洗，却隔了层玻璃般湛蓝。树。树。他的青梅竹马，他高中时醍醐灌顶的爱，大学时迫于现实的天各一方，毕业三年后注定的重逢、深陷。爱得发狂。然后是树的病，分离，纠
，痛苦，甜蜜。疾风骤雨后，一切归于平寂。他和他再次相逢。树笑容灿烂，遥望着他。身后，大片的向葵，大片的阳光。七年相濡以沫，相呴以
。然后，该是相忘于江湖。许树死于心力衰竭，享年三十五岁。魏遥光重归于水，却再不能忘。有风拂过耳畔，魏遥光微微闭上眼。他听得见。那是无处不在，将他重重包围的、温柔的思念。那样温柔的思念。树
。晚安。（全书终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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